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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雨记

时间:2024-04-19 16:18 | 栏目:/a/redian/

生在燕赵少雨的地方,打小就稀罕雨。雨给了我生动,让我断断续续的思考,我离不开雨。

雨是什么?

诗人说,雨,是诗的琴弦。

画家说,雨,是画的意境。

农民说,雨,是庄稼人的生命。

工人说,雨,是工程师的图纸。

老奶奶说,雨,是额头的皱纹。

老爷爷说,雨,是手上的老茧。

我说,雨是流动的稻米,是永不休止的音符。

雨,像一首意境深邃、缠绵悱恻的诗。

雨,像篝火,像号角,像扯不断的裂帛,像连绵不断的青山翠竹。

雨,像叶笛,像排箫,像古筝,像抑扬顿挫的管弦乐队。

我爱毛毛细雨。尤爱西湖之上的毛毛细雨。那雨,像雾像烟,沾衣不湿,迎面不水,给人新鲜,给人滋润。雨下到人的心田里,下到人的灵魂里。难怪吴地出了那么多才子、名人、名媛——徐志摩、夏衍、梁实秋、章太炎、郁达夫、戴望舒、施蛰存、钱(学森)氏家族、盖叫天、俞平伯、林徽因、蒋英等等——正是多情的雨滋润的啊!不是我诟病我的家乡,实在不是干旱、多风的北方能比拟的。插根筷子能发芽!外地人以为这里怪,净出一些狐仙癫狂的传说。也是,中国四大传说,从这里走出去的就有“梁山伯与祝英台”和“白蛇传”,占了半壁江山。北宋时又出了一个“半人半仙”“梅妻鹤子”的林和靖,更为这湖光山色增添了神秘色彩——依我说,也只有这里能有!像大西北那些爱起沙尘暴的地方,怎么可能有这么水灵的故事?

一场杏花雨,大地醉了,万物动了,所有的生灵仿佛都张开了毛孔。连西湖之上的乌篷船,也经不起春的诱惑,轻轻晃动起来。湖畔的桃花,耐不住春风的爱抚,急切绽放了。那一抹丽粉,与蓝的天、碧的水、绿的草,构成了一幅曼妙的画卷。“西湖春色归,春水绿於染”;“西湖又还春晚,水树乱莺啼”……文人骚客不吝笔墨,极尽对西湖春的赞美。我最爱的,还是苏东坡的“欲把西湖比西子,淡妆浓抹总相宜”。竹林里的竹子却不以为然,它不甘心被无视,一个晚上长成了一个“熊孩子”,挑战桃花粉,不信明绿敌不过俗艳。

我爱大雨如注。如瓢泼,似长鞭,像当空舞下来的白练,顺流而下,一泻千里。那气势,惊心动魄,给人警醒。蔫头蔫脑者,定会被激醒,打起精神,整装出发,勇往直前,所向披靡。

时断时续的雨是深情的小夜曲。断断续续,时急时缓,时强时弱。如溪水潺潺,若玉珠蹦盘;缓,像书法的留白;弱,似京剧旦角的念白。张弛有度的节奏,一唱三叹,耐人寻味,引人深思。不禁感叹,大自然真有意思,活着多美好。

久旱甘霖是蒙古长调。两个月不见雨毛,旱得大地裂了,沙尘暴起了,各种动物都张开了嘴巴,人也干燥得浑身起皮——突然之间,乌云密布,几个炸雷后,大雨滂沱,只一袋烟的功夫,小河满了,小沟平了,秧苗的叶子舒展了,树上的鸟儿唱歌了,狗们鹅们不再满大街转悠,在就近的水洼里,撒泼打滚。半大小子们,甩掉了褂子,光着膀子在雨中窜来窜去。久旱逢甘霖,像那蒙古长调,令人神清气爽,不酒自醉。

当然,不是所有的雨,都招人喜欢。

秋后的雨惹人烦。粮食收割了,急需秋阳高照晾晒。秋雨,把粮食憋出了霉气,让农民的心里一肚子晦气。雨的动人诗篇,肯定不是这个时候写的。粮食是农民的命根子。要是雨,想让它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,想让它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,该多好。

冬天的雨令厌。本该下雪的季节却飘起了雨丝,越下越大,变成了雨夹雪。麦苗怎么办?大雪是麦苗的厚被子,有了这个厚被子,麦苗才能安然过冬,才有来年的丰收。冬雨让麦苗哭泣。

春雨让人期待。立春一过,冬装还未褪,姑娘们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春衣,熨好,挂在一边,单等春雨——“一场春雨一场热”。三场春雨后,长裙薄衫便飘满大街。粉面和着姹紫嫣红,分不清是花的红映了粉的面,还是粉的面映了花的红。“好雨知时节,当春乃发生。”“春眠不觉晓,处处闻啼鸟。”依我说,大诗人们对春的描写,远不及那一张张粉脸来得生动!就连大大小小的动物们,也在春雨中动了萌情——草原上,老骆驼发情了;农家院里,鸡鸭叽叽喳喳地追着、跑着,满院子寻找爱情。春雨啊,你让生灵变得如此生动!

“谷雨”中,我听到了农民的笑声——

世间万物,都离不开雨。但,最懂雨的,还是农民。农民最知道24节气,哪个节气干什么,哪个节气的雨水最重要。

“谷雨”的雨,金贵。“谷雨”后,冷清的田野热闹起来,移苗、埯瓜、点豆,大江南北,到处都是春耕春种的繁忙景象。农民那爽朗的笑声,是春天最动听的交响。

夏雨中,我听到了万物的欢歌——

庄稼长疯了。高粱、玉米,得了雨的滋润,比着长,雨水中能听到拔节的声音,一个月的功夫,就长成了健壮的“小伙子”。它们像一排排威风凛凛的哨兵,眼见着丰收在望。棉花不甘示弱,卯足了劲,发它个枝繁叶茂,淡粉的花朵,掩映在棉叶之间,为北国的千里沃野书写了屡屡生动。

天籁开嗓了。青蛙首先唱,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,把蚯蚓唱醒了,逗引的孩子们竞相模仿。知了飙高音了,那有始无终循环往复的唱和,给沉闷的大地一个激灵。

麻雀开始忙活了。屋檐下的雀窝里,麻雀正在唧唧复唧唧。孩子们长大飞走了,它们又得忙活一阵子了。

当然,夏日的雨水中,我听到的不都是雨与生命的琴瑟和鸣,也不乏刺耳的声音。比如,因为雨的任性,农田被淹,农民辛辛苦苦的耕耘化为泡影,一季颗粒无收,我似乎听到了农民的叹息。比如,因为雨的撒泼,大地瞬间成为泽国,阻断了山区孩子们上学的小路,我仿佛看到了孩子们焦虑的眼神。唉!什么时候,我们能有一根孙悟空的金箍棒,点石成金,给雨的任性予以矫正?

听雨听了半辈子,听出了一点门道。有时勿须用眼睛看,只在屋子里听,就知道下雨了——那是行人奔跑的脚步,是大人吆喝孩子回家的呼喊,是乌鸦急促的叫声。

雨,就这么神奇。它是上天的恩赐,是精灵,是福祉。它有生命,有灵性。人不能没有水,万物不能没有水,天地不能没有水。有了雨水,就有了收获,就有了,就有了欢乐,就有了生命,就有了延续。

美国科学家的最新研究表明,心脏才是人体的中心(而不是大脑),人的思想来自于心。这与中国传统文化重视心、强调心的作用不谋而合。

听雨,让我的心大了,亮了,柔软了,敏感了,有弹性了,有张力了。听雨的过程,是修心的过程。

呵呵,雨见心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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